八目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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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、第12章、第14章的“□”未知,有几个能大概猜出来是什么词,但是为了保持文档原真性就不再做修改。

正文

第1章

  张小毛在学校门口买了一根棒棒糖。
  学校位于市区的正北面,紧靠着华南路大街,周围花团锦簇,绽开了形形色色的门脸。张小毛常去的这家店叫苏三居,其实是不大的一间屋子,被各式各样的零食充斥着,显得异常的丰满。
  张小毛站在路边上,也不大引人注目,他个头中等,理个小平头,双手插在口袋里,嘴上叼着棒棒糖。相貌给人的印象往往是最直观的,跟好看不好看没有关系,正所谓相由心生,一眼看过去,你就可以粗略的估计到这个人是不是良善之辈。但张小毛不一样,他有一张毫无特点的脸,缺乏最基本的面部表情,他人在那里,就和不在没什么区别,看一个人,首先这个人得让你感兴趣,其次才是评论和估价,而张小毛不具备这种资格,他是空气,是五毛钱一根的棒棒糖。
  张小毛看了看表,差不多快上课了,就从学校后门慢慢的走了进去。新一拨的学生才刚到校,看什么都觉得新鲜,整个校园都是活跃的,让人觉得闹得慌。
  张小毛随着人流,感到一丝细微的骚动,他抬起头,看到对面的大楼里走过来一个男生,大约是新来的,一米八往上的高个子,皮肤雪白,两眼黑得发绿,十足的混血儿长相,打扮的也相当风骚,唯恐回头率不够百分之百。张小毛和大多数人一样,目光一直随着他转到了楼后面。女孩子随即就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,张小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,棒棒糖在嘴里化开了,味道甜的发腻。
  头两节课是建材。这门课没什么技术含量,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,大多数人上课不听讲,等到考试的时候再突击,实在不行了就找老师装娇发嗲,不过这是女生的专利,男生就稍微惨点,请两顿客买条烟怎么也糊弄过去了。
  教建材的老师是别的学校调来的,二十出头,人长的好,这年头连教课也讲究卖相,是个天下同淫的时代。
  老师刚来就盯上了张小毛,这种情况并不多见,首先学校就是三流的,三不是个吉利的数字,但凡沾了三,比如三级、三八、三毛,都不能算是光彩夺目光宗耀祖,学生们不过是混日子,过一天就算一天。另外张小毛这个人太不招眼了,他在学校呆了一年多,没几个人能叫上他的名字,你都不忍心跟他过意不去。
  江帆可能是他活了这么多年,头一个把他当实际物件,活生生的东西来对待的人,对此他其实应该感到受宠若惊,但是没有,在张小毛简单的,平静的大脑里,天生就不具备那种功能。
  江帆让课代表把小考的卷子发下去,这次考试结果惨不忍睹,大多数人都是个位数字,张小毛成绩一般,别人考一百的时候他考五十,别人考十五他就考七分半,永远处在不上不下无可指摘的位子上。
  江帆说这也是能耐啊:“张小毛同学,你给大伙传授一下经验吧。”
  张小毛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,他手扶着桌子,很难看出他到底是平静还是紧张,他的眼睛没什么光彩,说话的口气是木然的,让人了无生趣:“经验?”
  “是啊,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维持你一惯的水平,让大伙也学习学习。”
  张小毛郑重其事的想了一会儿,迟疑着:“就是要多睡觉,多喝水,按时吃饭,有空看看书```````````”
  “切`````````”底下人嘘声一片,真当大伙是白痴呢。
  江帆脸上也有点挂不住:“你下了课到办公室来一趟。”
  “江老师不公平啊,又给张小毛吃小灶。”
  江帆笑了笑,张小毛被挂的次数是多了点儿,不过这不算什么大事儿,老师和学生嘛,摆到哪也都是天经地义。
  办公室里没别的人,张小毛拿着卷子,大概是下午六点多了,天有点黑,江帆喜欢黑天,不开灯。张小毛说:“江老师,卷子。”
  江帆有好长时间没吱声:“放哪儿吧。”
  张小毛随手放在桌上:“那我走了。”
  江帆搬了张椅子放在他身后,轻轻的压住他肩膀:“急什么,再坐会儿。”
  张小毛比江帆矮了多半个头,人也显得单薄点儿,江帆从背后摸着他:“你都不怎么理我。”
  张小毛说:“你别摸我脖子,痒。”
  江帆拿开手,迫不急待的半跪下去,拉开他裤子上的拉链。张小毛看了看表,他不住校,得赶回去吃饭:“你快点儿。”
  江帆握住他的性器,上下套弄了几下,就像吃棒棒糖一样吞进了嘴里,张小毛瞅着表:“十分钟。”
  江帆被噎了一下:“你早泄?”
  “弄不出来我就走。”
  “行行行。”江帆上下吞吐着,口绽莲花。张小毛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表情,好像江帆嘴里的那个东西不是他的,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  好容易感觉他身体一震,精关大开,有点要泄的意思了,江帆急忙把舌头一卷,使劲吸了进去,白浊的汁液一涌而入,江帆的眼睛都亮了,吮尽了最后一滴,意犹未尽,还想再来,张小毛推开了他:“我得回去吃饭。”
  江帆给他把裤子提上:“我请你不就完了。”
  “我妈那儿说不过去。”
  江帆站起来,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,比刚才像是更亮了一点,他按住张小毛的肩膀:“下次什么时候?”
  张小毛没说话,江帆忽然想起来:“看见新来的那个了吗?”
  “ 少惹他。”
  江帆笑起来:“他这叫自投罗网。”
  “当心让人咬一口。”
  江帆哈哈一笑:“我怕他那可不坏事了。”
  张小毛没理他,刚拉开站,忽然被江帆按在门板上,捏着他的屁股蹭了两下:“我想你。”
  张小毛略一抬手,也没见什么动静,江帆已经倒飞出去,砰的一声,跌在了乱儿八糟的桌椅里。张小毛自言自语似的说:“这回真晚了。”
  张小毛家住得离学校不远,十多分钟就到了,坐电梯上去,二十一楼,房子是张小毛的老娘选的,据说是楼层高了,水涨船高,人的运气也会比较好,张小毛只有这么一个老娘,父亲更像是外星生物,暗地里宣传着,揣测着,胡思乱想的琢磨着,却无论如何也见不着。
  房子被漆成了奶黄色,天花板上是红玫瑰的吊灯,色香味俱全,让人想起新出炉的奶油蛋糕。屋子里没有人,饭菜就在桌上摆着,张小毛用手摸了摸,很烫,可见刚端上来不久,他走到窗台前,往外一张望,果然看见巴掌大的窗台上站了一个人,张小毛估计是生的比较早,母亲仍然风姿卓越,穿着及膝的连衣裙,一手扶着腰,能在这种地方摆出这种姿态是个技术活,大约要经过长期的摸索和实践,所以张小毛的语气就显得过于平淡了点儿:“你干什么?”
  “跳楼!”张佳平一扬头,答的嘎崩干脆。
  张小毛跟家里的挂钟对了一眼:“就晚了两分钟。”
  “两分钟也是晚,平时你跟我怎么说的。”张佳平目光移向远处,华灯初上,整个城市都显出一种颓废的奢侈,她神色渐渐凄迷“男人都骗我———”
  张小毛往下看去,二十一楼,估计也死不了人。他随手一关护窗,外面顿时传来一声凄历的惨叫。他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,转回桌前,晚饭是两菜一汤,显的挺丰盛。张小毛吃东西速度很慢,咀嚼和吞咽的时间完全不成比例。他一边吃,一边想着明天的课程,要带什么东西,最近工程力学的老师正和男朋友闹别扭,说不定就会考试。但这对张小毛构不成任何威胁,所以他的思考是机械性的,是一种本能,完全没有任何价值。
  张小毛抓起第二个馒头,他背对着窗台,略转过头,就能看到自己的母亲在平板的玻璃上爬来爬去,但他没有转,因为这种事情太常见了,根本不值一提。
  张佳平终于在护窗上找到了一条缝隙,向上一抬,爬进了屋里,她蹲在地上,微微的喘息着,儿子和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一样,都只会欺骗她,虐待她,羞辱她,欺负她,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号啕大哭一场,于是就真的哭起来了。
  水迅速在地板上积了一层,有向外蔓延的趋势,张小毛把她抱到水池边上,张佳平哭的更加大声:“坏人,你和你爸爸一个模子扣出来的黑心眼`````````”
  张小毛用簸箕收了积水,略一抬头,就见窗前掠过一个黑影,张佳平楞了楞:“怎么又有人跳楼啊。”
  张小毛也觉得奇怪,这年头跳楼也赶流行,密集度之高,跟下流星雨似的。他把簸箕放下了,走到窗前,身子往下一纵,凌空一捞,抓住了那人的腰带。
  那人反手一抓,竟扣住了他的手腕,两个人在半空中对峙着,气氛有点尴尬,张小毛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,于是就问候他:“你好。”
  那人笑了,暗夜中也可以看见他闪亮的眸子和雪白的牙齿,流光溢彩:“真巧啊。”
  “是啊,真巧。”这个人张小毛是见过的,但也仅止于见过,不会有什么交情“你既然能自己走,那我就不管了。”
  那人一楞:“你说什么?”
  张小毛松开了手,那人直线下坠,砰的一声,四仰八叉的躺在了楼底下,张小毛轻咦:“摔死了。”
  这可有点麻烦。
  他爬回窗台,水已经漫到桌面上,他用手沾了点,放在嘴里舔了舔,是咸的,老娘每次哭都这样,水漫金山,把新装的屋子全泡坏了。张小毛正寻思着要怎么睡觉,忽然觉得屁股被人抓了一把,他回头一看,见那具残尸正扒在窗棱下面,以万分怨毒的眼光盯着他。
  张小毛还是挺高兴看见他的,真的摔死了的话,还得想办法怎么跟警察那边圆,不过张小毛一向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,他啊了一声:“怎么又活过来了?”
  “我操你妈。”那人骂了句粗口,迅速的围着窗棱爬到他上方:“我跟你有仇啊?”
  “没有。”张小毛说的是实话。
  那人却怎么听怎么讽刺:“那你咒我死!!”
  “你不是跳楼了吗?”张小毛往上看了看。
  “靠,今儿倒了八辈子霉了。”那人爬到窗台上想跟他并肩坐下来,满屋子咸水把他激得跳了老高“你们家开盐场啊?”
  “我把我妈气哭了。”张小毛脸上的表情很平静。
  “你妈是——”
  “张佳平。”
  “没听过。”
  “就是张开的张,佳话的佳,平凡的平。”
  那人瞅了他半天:“你丫有病吧,说人话吗你?”
  张小毛直视着他:“你呢?你说吗?”
  那人张口想说,却猛的有点迟疑:“有时候还是说的。”
  “所以啊。”张小毛显得心安理得“有时候不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。”
  那人耸耸肩,表示无所谓:“反正这年头,是人的不是人的都他妈的装的跟个人似的,有时候我都闹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。”
  张小毛想了想,他每说一句话都会给人一种非常郑重的感觉,语速极慢,像是一边说,一边在思考,有太多的思想与内涵,在脑子里酝酿着,不能够喷涌而出,他因此容易给人趁诚恳的印象,那么郑重而诚恳的,看着那个人说:“你可能——不是个东西吧?”
  那人楞了楞:“你丫才不是个东西呢。”
  张小毛嗯了一声:“我本来就不是东西。”
  那人无言以对,像是被噎着了,他发现跟张小毛说话不能用一般的思维方式,得是跳跃性的,一步一飞的跟着他走,但你不能不承认他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,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生物,都不能用东西两个字来概况,然后他就又开始暗暗的纳闷,为什么不是东西就变成了一句骂人的话了呢?
  张小毛手在水里探了一下,很深,一时半会儿估计是退不下去了,晚上睡觉是个问题。那人忽然想起来:“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跳楼?”
  张小毛应了一声:“啊,为什么要跳楼?”
  “靠!”那人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“我本来约了我马子要到楼顶上来看夜景,结果那烂女人没来,我正扒着头往楼底下看,不知哪个王八蛋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,就把我从楼顶上踢下来了。”
  张小毛说:“闹着玩的吧。”
  “我靠,你们家拿这个闹着玩,这叫谋杀!谋杀你懂不懂?”
  张小毛手从水里抽出来,漫到窗台上的水就渐渐结上了一层薄冰,随后化冰成茧,变成了厚厚的一层。
  那人下巴一直掉到胸口上,张小毛踩着冰层,到卧室里,拿了被子和毯子,铺到冰板上,手摸了摸,有点凉,但也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这么将就着。
  那人张大了嘴,不可置信的抓住他:“我靠,这手太飒了,你得教教我。”他见张小毛脱了衣服正想在毯子上躺下,有点急了:“你不能睡,你得教我,听见没有?”
  张小毛习惯性的去看表:“十点了。”
  “我不管!”那人抓住了他肩膀拼命摇晃,张小毛脸上的表情一如平常,既不着急也不生气,很平静的重复着:“十点了。”
  那人嘿嘿笑了几声:“十点又怎么了?我他妈的今儿就不走了,我就在你们家赖着,今儿你不教我就甭想素静。”
  张小毛淡淡的说:“十点我得睡觉。”
  “我在你就甭想睡。”那人扯开了嘴角“你也知道,像我这种人,你不满足我的要求是不可能````````”
  他话还没说完,张小毛揪起了他的衣领拖到窗口处,手指一松,嗖的一声,人就不见了。张小毛仿佛有点遗憾,但那也许是别人的错觉,他往下面看了一眼,就关上了窗户,回到被窝里继续睡觉了。

第2章

  城市里的清晨大同小异,空气和灰尘,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。张小毛在大衣柜顶上找到了牛奶和老娘留下的纸条,这是意料中的事,并不值得大惊小怪。老娘总会为自己的离家找到各式各样的借口,这借口无外乎是张小毛,十岁之前他会为此而有某种负罪感,但事不过三,渐渐的也就麻木了。
  有人说环境会决定一个人的性格,张小毛或许就是最标准的例证,根据佛洛依德大师的理论,人常态或者非常态的行为总能从幼年找到根源,张小毛的童年是彪悍的,他从母亲无理取闹的过程中汲取了力量,终于练就了雷打不动的张小毛式表情。这使他在学校里长期处于真空状态,他的生活是平静的,安详的,接近于课本中所描述的桃花源。
  从学校的后门到教室要穿过几条走廊,走廊是宽的,长而幽深,早晨起来人比较多,张小毛和这些人都不怎么认识,走到了拐角处,忽然对面的门后伸出一只手,一直探到他脖子后面,轻轻一搂,就把他笼进了储藏间里。
  张小毛天生有处惊不变的本事,屋子里黑,他却可以毫不费力的看到那个人,张小毛生平见的怪事多了,他本身的存在就不合理,所以那个人长得再怪,他也不觉得奇怪:“怎么弄成这样?”
  江帆猴急的去解他衣扣,张小毛对一个人的好看或不好看实在没什么概念,也就随他去了。江把他顶在墙上,从脖子一直亲到下体,全身都有点哆嗦。
  张小毛一手拿着书,翻了几页:“今天可能考试,你别耽误我。”
  江帆深吸了口气,吮住他的性器。张小毛想起自己还有一道力学题没做完,从口袋里掏出笔,题纸夹在书页里,随手画剌着,张小毛对功课是比较用心的,但成绩一直平平,这可能和人的资质有关系,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。
  张小毛忽然觉得下体一痛,猛的扯开江帆的头:“你咬我?”
  江帆眼睛里银光闪烁,起身向他扑过来。张小毛被他按倒在地上,裤子扯到了膝间,江帆死死的压住他:“你让我上一次,求求你了,就一次``````````”
  张小毛听他气息都不大对了,手指在虎口处一搭,形成了一道光箭,箭在弦上,嗖的射向江帆面门。
  江帆只觉得眼前光华万丈,惨叫了一声,就被钉到了对面的墙上。
  张小毛站起身,把自己的裤子提上了,又拾起书,上下看了他两眼:“得寸进尺。”
  江帆眼巴巴的瞅着他,心里委屈,身上疼的发疯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  中午张小毛在学校里吃的饭,江帆说要请他,他没去。他不大乐意跟江帆走的太近,这人脑子里没别的东西,就是做做做,张小毛在这事儿上虽然也不怎么在意,可要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态,也是挺累的,他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找了张椅子,一边吃饭一边看书。
  小树林里一向安静,没有什么人来,远远的可以看到对面的湖水,映着远山,景色十分怡人。张小毛买的是米饭和烧茄子,忽然感觉嘴里不大对劲儿,慢慢拉出来一看,是一条雪白粉嫩的虫子,竟然还活着,张小毛暗暗纳闷,就不知道这饭到底是怎么蒸熟的。
  大学食堂里有钉子、虫子和耗子,一点都不希奇,所以出现在米饭里也就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,张小毛把虫子放在长椅上,它摆了摆屁股,优哉游哉的爬走了。
  快到上课的时间,,张小毛站起身想走,忽然听到树林里有激烈的争执声,他回过头,正好看到女孩子扬起手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啪的给了男生一记耳光,男生当时就蒙了:“靠,你个臭三八,干嘛打我?”
  女孩子双手一叉腰:“姑娘我就打你了,就瞅你不顺眼,真把自己当个什么玩意了,整天满嘴喷粪,你看你那德行,男不男女不女的,我们家玲子喜欢你,那是她眼瞎了,这巴掌是我替她的,打你也活该!”
  男生一把揪起了她的衣领,他个子高,女生几乎是半吊着:“你丫个养的,真以为你是女的,我就不敢把你怎么着``````````”
  “闭上你那臭嘴!”女孩子毫不示弱“会说两句人话了不起呀,看你就不是个人!”
  男生脸色大变,不知道怎么就让人给看出来了,手往上一扬,正要向女孩子头顶拍落,忽然间身子一轻,整个人就飞到了半空中,飘荡荡的在上面挂着。
  女孩子只觉得眼前一花,那漂亮的大帅哥已经换了个面貌平平的男生,女孩子上下看了他两眼:“林明远,你这玩什么把戏?”
  张小毛站的方向正好可以挡住她的视线:“我是张小毛。”
  女孩子想了想,不记得学校里有这么个人:“那个家伙呢?”
  张小毛下意识的抬了下眼皮,女孩子哼了一声:“你少给我挤眉弄眼的,你就告诉他,男子汉大丈夫,敢作敢当,他不喜欢玲子没关系,别老摆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来占人便宜,又吃又喝,你当你小白脸呢?”
  张小毛说:“我会告诉他。”
  女孩子又看了他几眼:“你跟他混到一起,也不会是什么好人!”
  张小毛目送她走远了,才缓缓的抬起头向上望去,林明远气急败坏的冲他大叫:“快放我下去!”
  张小毛看了他一会儿:“上面比较凉快,你稍微冷静一下吧。”
  “我靠,你丫不是人,你放我下去!”
  张小毛走了老远出去,还听到林明远凄历的惨叫声,他平时不怎么跟人计较,但林明远犯了他的大忌,所谓扫地不伤蝼蚁命。他一向主张做人要有做人的态度,不能吊儿郎荡乱七八糟。张小毛做什么都是认真的,所以他顶看不得林明远这种人,他伸手一挥,在林间设了结界,让来往的路人都看不到林明远。
  可下午事多,张小毛忙活着,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。

第3章

  林明远睡到半夜,忽然觉得身上特别凉,打了个寒战,稍微清醒点了才发现,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给扒到了一半,林明远一回头,见一个人骑在他身上,正在脱他的裤子,林明远身上动不了,气得几乎昏过去:“你个死不要脸的死狐狸,你敢动我一根汗毛试试!”
  江帆笑嘻嘻的拔了他一根□:“我动了,你想怎么着吧?”
  林明远呆呆的看着,江帆就扒下了他的裤子,随手一扔,挂在了树上,江帆哈哈一笑:“你看看,这就叫做艳旗高帜,多威风啊。”
  他手指沾了点露水,从林明远的□中挤进去,忍不住感叹:“真紧哪,不愧我想了这么多天。”
  林明远一口气喘不上来,放声大骂:“王八蛋`````````”
  “我是狐狸,小笨蛋```````````”江帆拖长了声音“你生物学的不太好哦。”他一个纵身插入他体内,林明远惨叫,剧痛之下,身子猛的跳起来冲破了结界。
  江帆大吃一惊,怎么也没想到林明远会有这种本事,抱着头就拼命跑。林明远一把揪回了他,两个人缠打在一起。
  林明远恨这只淫骚狐狸三番五次来占他便宜,按住了他一顿猛揍。江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,连滚带爬,一路哭叫着冲向了张小毛的公寓。
  张小毛睡的正踏实,他在睡梦中会呈现出一种非常放旷的姿态,猱进蹂击,张牙舞爪的对着半面空床,这是难得的场面,和清醒的时候判若两人。
  窗户是半敞着的,江帆身子一扁就从空隙间挤了进来,在地上打了一个滚,一头扎在了张小毛床上。林明远跟着一跃而入,两个人在床上掐成了一团。张小乱被他们压在下面,依然保持着他异常美妙的睡姿。
  江帆忍无可忍:“张小毛,你这头猪,你老公要被人打死了`````````”
  他得了个空闲,抓住张小毛的一把头发,狠狠一拽,忽然间整幢楼房轰然作响,江帆和林明远吓了一跳,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翻下来。
  张小毛揉了揉眼睛:“你们干嘛?”
  江帆一指林明远:“他打我。”
  林明远也不甘示弱:“他□我。”
  张小毛看向江帆,他把袖子一卷:“你看,他都把我打成这样了,说我□他,他有证据吗他?”
  果然江帆手臂上乌黑的一片淤伤,已经泛着血,手下的不能算不狠。张小毛又把眼光转向了林明远。
  林明远哼了一声:“他活该,那天晚上就让我揍了一顿,一点都不知道吸取教学,打死了也活该。”
  张小行想了今天早晨上课,江帆鼻青脸肿躲在储藏室里的情形,果然是事出有因:“江帆,我不是交代过你吗?”
  “你别听他胡说,我哪占他便宜了,啊?血口喷人,说话你也得有点根据```````”
  林明远气极败坏:“你他妈的不要脸,我抽废了你!”
  张小毛手指在他肩上一压:“别太激动了,不管什么事,我都会给你们解决的。”
  林明远只觉得半边身子一沉,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,他脾气又大,气得几乎吐血,忽然将身子一转,一把拽下了裤子:“你看你看,给你证据!!”
  屋子里诡异的静默了一会儿,张小毛轻咳一声:“□确实是不对的,回头我得说他。”
  林明远眼都红了:“说他,没门,今天我不弄死他就跟他没完!”
  张小毛回头看江帆:“你自己惹出来的事,自己解决,我不管了。”
  江帆拦腰抱住了他:“小毛,你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,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欺负我?”
  林明远隔着张小毛抓了他好几下,两个人眼看又要闹成一团。张小毛将他们分开:“这样吧,林明远。”
  他走到窗前,推开了窗子,抬手一指对面楼顶:“你看见那根避雷针没有?”
  林明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茫然的点了点头,张小毛就接着说:“十分钟之内,你要能把那根避雷针拿到这间屋里来,我就把江帆交给你。烧杀打罚随你的便。”
  林明远眼神一亮:“你是说真的?”
  张小毛嗯了一声:“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”
  江帆一听这话不妙,转身就要往外跑,张小毛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:“这人先在我这儿压着,有我在,他绝对跑不了。”
  林明远哈哈大笑:“这是小事一桩。”又向江帆一呲牙“你等着瞧!”身子一晃,嗖的就窜到了窗外。
  江帆这心里可受不了了:“小毛小毛,我知道你向着我,趁这功夫赶快放我走,那小子心狠手毒,我落他手里还不把给弄熟了。”
  张小毛丝毫不为所动:“我当初提醒过你,出了事只能是自作自受。”
  江帆嘴张的老大:“小毛,你不用这么绝情吧——”眼见外面人影晃动,林明远已经折了避雷针,朝这边扑过来了,他也有点急了:“一夜夫妻百日情,你怎么也得念念旧情啊,小毛,我求求你了,快放开我,我非得死这儿不可````````````”
  张小毛没有理他,林明远距离窗子十多米远,一跳就能跃进屋里来了,他不慌不忙的张开了手,掌心幻化出一柄无色长弓,他在手里掂了掂,凌空抓了一枝气箭,搭箭在弓,对准了林明远。
  林明远心里正乐的发疯,忽然见一片光华,绚烂夺目,被一股强大的气流一直打到了数十丈之外,碰的甩到了地上。
  张小毛一箭得手,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,走到桌前斟了杯水,江帆在原处半爬着,一直张着嘴,回不过神来,好半天才有点明白了,神经质的笑了两下:“小毛。你果然还是向着我。”
  张小毛没有说话,他几步爬到他跟前,抱住了他的腰:“今天晚上我就跟你睡吧。”
  张小毛淡淡的说:“以后再有这种事。别往我儿跑。”
  江帆急忙点头:“我知道我知道`````````”哈的笑了一声“小毛你太好了,我果然没看错你。”
  忽然听到窗外叮的一声轻响,两个人回过头,见窗缝间慢慢的探进来一只手,青筋暴露,还有些血迹,两个不约而同的咋了下舌头,眼看着那缝隙渐渐宽了,探出一颗头,六月飞雪一般的,怨愤至极:“张小毛——”他声斯力竭的大叫“你骗我!”
  张小毛脸色一点都没变,好像这天底下就没什么能让他变脸的事情,又好像他理直气壮,做什么都份外的坦然:“我有骗他?”张小毛问江帆。
  江帆耸了耸肩,表示不明所以。
  林明远抹了把脸上的血:“你为什么拿箭射我?”
  张小毛似乎更加坦然了:“我为什么就不能拿箭射你?”
  林明远抓狂:“你丫是人吗你?明明说十分钟之内我拿了避雷针就把那个王八蛋交给我,你却在背后放暗箭,你算什么东西?”
  张小毛问江帆:“我们有说不可以射箭吗?”
  江帆耸肩:“没有啊。”
  张小毛释然了:“你看,你拿你的避雷针,我射我的箭,这两都之间一点都不矛盾,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扯在一起?“
  林明远头晕目眩,他说什么都有道理,这年头,这世道,强权就是政治,天下就没有公平这回事。林明远气得十把刀子戳心似的,啊的大叫了一声,一口血喷上了楼顶。
  张小毛和江帆在屋里打开了电视,半夜里没什么好节目,只能看新闻。
  “神州六号升天了啊。”
  “嗯,说不定能看见外星人。”
  “你说这世上除了人之外真有其他智慧生物?”
  张小毛和江帆对视了一眼,又向窗外持续喷血的林明远看了看,不置可否。

第4章

  大都市夜深似海,闪闪烁烁的灯光,铺了满地的萤火虫,隐隐听到闷雷声,乌云罩顶,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眼前。
  江帆慢慢的睁开眼,见张小毛睡得正熟,屋里没动静,他偷溜下床,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,绽开了一朵朵豆花似的。他把窗户推开,林明远挂在窗台上,不上不下,保持着西北人家门前风鸡一样的姿态。
  江帆拿毛巾堵住他的嘴:“还没喷完哪?”
  血像泉水一样的,迅速把毛巾冲上了半空,摇摇晃晃,姿态优美。江帆往上看了看,半边大厦已经变成了绽蓝色,完全可以比拟上好的环保漆料。
  “好了好了。”江帆把林明远拽进屋里“做人有做人的规矩,咱不能太招摇了对不对?”他给他擦了擦嘴角,掌心顿时留下一片绽蓝。
  林明远咬着牙:“我要杀了他……”
  江帆一楞,以为息没听清楚:“你说什么?”
  “我非弄死他不可。”
  江帆捂着嘴,往身后偷笑了两声。林明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,脸孔逼到他近前,黑的发蓝的眼睛,睫毛极长:“你要帮我,我就跟你好。”
  江帆看他:“好啊。”
  林明远倒有点意外:“啊?”
  江帆嘿嘿一笑:“先付定金。”
  “啊?啊啊啊啊`……流氓……”
  雨下了一整夜,清晨的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香气,张小毛每天早上七点起床,刷牙,洗脸,有条不紊,雷打不动。江帆把被子叠起来,又到厨房里打了两袋奶:“小毛。”
  “嗯?”
  “跟你说个事。”
  “啊?”
  “林明远呢,他说他想弄死你。”
  “哦。”
  “还让我跟他合作。”
  “是吗?”
  “所以我们俩就打算在你家住下来了,看看有什么机会谋杀你。”江帆用胳膊肘顶了林明远一下,神色亲昵的就像一家人“你说是不是?小远远……”
  林明远呆呆的看着他,看了很长时间,长到连江帆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:“你干嘛?”
  “以前一直有人说我是笨蛋,但我坚决不相信。”
  “哦,那现在呢?”
  “他们说的一点错都没有。”
  江帆摸了摸他的头,他比江帆还高一点,这个姿势就显得份外滑稽:“可怜的,乖乖。”
  林明远喉头一甜,张口喷出了一股蓝血。
  早上头两节是大课,人们夹着书本,三三两两的往大教室里去,张小毛走在最后面,他存在和不存在没什么太大的区别,没有人注意他,他把新买来的棒棒糖纸剥开,放进嘴里,操场上还残留着雨过天晴的痕迹,满地的水渍,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,他想找个地方丢掉糖纸,环视一周,看到不远处的垃圾箱,他走过去,忽然听到背后风场作响,他不动声色,往旁边闪了闪,那人就准确无误的扑在了垃圾箱上。
  张小毛从旁边的缝隙间丢进糖纸,转身刚想走,那人恶狠狠的揪住了他:“张小毛,我要跟你决斗!”
  张小毛微侧了脸:“你很臭。”
  “是男人就到天台上跟我一决胜负。”
  “你先回家洗个澡。”
  “啊啊啊啊啊……”林明远张口想喷血,张小毛用棒棒糖堵住了他的嘴。
  “记得还我五毛钱。”
  课上的挺没意思,一帮人开始在下面交头接耳,只有张小毛捧着课本,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,好像不管这世上发生什么事,都不会打乱他的计划,他所要做的,就是上课,听讲,记笔记,混乱的气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
第5章

  学校里能学到的,不外乎是作弊,上课打磕睡,以及谈恋爱,张小毛一样都不精通,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一个好学生。他盯着课本,旁边座位上的女孩子悄悄的丢到桌上一个纸团,这种情况下,一般男生都会欣喜若狂,迫不急待的打开来看里面的内容,但张小毛眼不旁观目不斜视,那个纸团就明晃晃的摆在那里,像果树上的毛毛虫一样的扎眼。
  女孩子轻喊:“张小毛,张小毛……”声音尖红,具有超声波的功能,引起了跟她并排坐的男生的注意,伸手把纸条抄过来:“情书啊。”
  女孩子又急又气,扑上去抢,男生哈哈大笑:“还有人给张小毛写情书。”
  “你快给我。”
  男生半扭过身子,避开她的禄山之爪,打开来刚想念,忽然眼前一花,就被人抢了过去。男生只看见张小毛的嘴巴动了两下,像是在咀嚼什么东西,他揉了揉眼睛,青天白日的,外面连一丁点阴郁的意思都没有,他怎么就做起来梦来了呢?他左顾右盼,似乎想找个人来证明他的所见所闻,但这很显然是徒劳无功,因为大多数人都在私底下做着自己更感兴趣的事。
  下了课张小毛随着人流往外走,教室外窄内宽,呈漏斗状,他被挤到了最后面,有人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。他回过头,见是那个女生:“我看到了。”
  女生小小的一张苹果脸,笑得异常狡猾:“纸条好不好吃?”
  张小毛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,女孩子捂住嘴,小耗子似的吃吃直笑:“别跟我装了,我爷爷是专门研究你们这一族的,我一直以为他们太无聊,糊弄大伙玩呢,没想到竟然是真的。”
  张小毛看了她一眼,忽然说:“原来你认识林明远,介绍给我好吗?”
  女孩子一愣,随即满脸通红:“你威胁我!”
  张小毛语气平淡:“没有。”
  女孩子看着他:“好,我不说,你也不许提,悄悄的把林明远弄来给我当男朋友,咱们两就扯平了。”
  张小毛没说话,男朋友女朋友这种事,好像距离他特别的遥远,至于两个人在一起,除了生殖之外,也没有别的意义了。
  外面已经是晌午天,初秋,阳光出奇的灿烂,人们都从教室里外回走,准备下面的课程,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,这种课上和不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,但还是要上,不然不足以证明自己进过高等学府。好在张小毛从来都不觉得这种事有多辛苦,事实上,听课的时候,那种不说话,不思考,不走路也不用左顾右盼的状态出乎意料的适合他,所以他总是在上学,从明末上到清初,再清末上到民国,民国再到建国。
  垃圾桶旁边蹲着一个人,张小毛没注意,从跟前路过,那人猛的扑上来抱住他:“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  张小毛咦了一声:“你还在?”
  “跟我决斗!”那人全身哆嗦着。蓝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。
  张小毛一直听人说,天底下有三种人不能惹,一种是小人,一种是女人,另外一种就是蠢货,尤其是最后一种,他们往往又不肯承认自己蠢,虽然张小毛也并不聪明,但每次看到林明远,他还是觉得,不管是江帆还是他自己,都可以被标榜为天才。
  “你想怎么决?”
  “哼哼……”林明远耸着肩膀笑了两声“跟我上天台!”
  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上二十一楼的天台,发现上面早就被两支恋爱军占领,又不得不爬下来,二十分钟以后,他们回到了垃圾桶后面。林明远低声抱怨:“他妈的,中国就是人多,在南极那头,再没这么多事儿。”
  张小毛看了看表:“我得去上课。”
  林明远拽住他:“你丫挺的,装什么装,你还用上课?”
  “上课是学生的义务。”
  林明远吐血:“老子活这么久,什么都见过了,就没见过你这么骚包的妖怪。”
  张小毛不想跟他纠缠,拿着课本要走,林明远拽住他:“等等。找不着地方,咱们就在这儿决斗,反正你可以设结界。”他顿了一顿,又说“你比我法力高,得把两只手绑上,这才算公平。”

第6章

  张小毛也是头一次听这种决斗法——林明远一相情愿的把这叫做“决斗”,不能否认,是具有空前绝后的创造性的。他没有反抗,看着林明远梆住他的双手,嘿嘿笑了两声:“小毛——”他凑近了他,眼珠子对着眼珠子“我说,好人做到底,反正手也梆了,你干脆让我把脚也绑上吧。”
  张小毛没觉得这个要求有什么不合理,他的表情很正常,太正常了,反倒让近在咫尺的林明远忍不住挤眉弄眼:“你怎么不骂我?”
  “为什么要骂你?”
  林明远轻咳了一声:“那个……既然你不反对,那我可就绑了。”他俯下身去的时候,还有点不放心“你别踢我啊,踢我的是小狗。”
  “不踢你。”
  “真的?”
  “真的。”
  林明远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他,用天蚕丝绑住他的两只脚,又拽了两下,看看是不是很坚固,天蚕丝比八公分的水泥混凝土还耐用,他坦然了,得意了,快快乐乐的围着张小毛唱起了小蜜蜂:“怎么样,你就算再有本事,这回也打不过我了吧。”他仰面狂笑几声“虽然我林明远的法力不如你,但是我的好处就在于——善于动脑筋!”
  张小毛默然,认识林明远这么长时间,他有这种优点。还真没看出来。
  林明远看他一脸铅字模型扣出来的似的表情,不知怎么的就牙直发痒:“今天可让我逮着机会了,我让你欺负人,欺负人,欺负人……”他左右开弓,扇了张小毛几记耳光,咧开嘴一笑,露出两溜雪白的小牙,一口向张小毛的脖子咬了过去。
  不远处的教学楼顶上,江帆放下了望远镜,表情异常惆怅,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,美人一般都是笨蛋,显然林明远也并不例外,一件事情可以这么想,如果一个人甘心让你绑,随便你绑,高兴怎么绑就怎么绑,这就跟老鼠夹子上面的蛋糕往往份外甜美是一个道理,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,林明远却看不出来。
  刹那间的功夫,林明远已经扑向了张小毛,俊秀绝伦的脸上写着喜出望外得意忘形,他牙还没碰到张小毛的脖子,忽然听到他低低的喝了一声:“招雷!”
  林明远一愣,随即晴天一道霹雳,划过而过,利剑一般击中他的头顶,他全身汗毛倒竖,如同被通上380伏的高压电线,整个人像电灯泡一样的,闪烁闪烁闪烁,轰然一声巨响,爆成了焦黑一团。
  张小毛抬手看了看表:“又迟到了。”
  天蚕丝形若无物,完全是多余的装饰品,他夹着课本,从林明远身上跨过去,阳光灿烂,明明就是个好天气。
  林明远抬着一只脚,在垃圾桶后面的小树荫下不住的抽搐,他不明白是为什么,为什么命运会如此的不公平。他茫然的望着前方,眼泪从焦糊的眼眶中流淌直下,人生是一个大的,不可逆转的骗局。
  “哎呀呀,多可怜的小美人儿啊。”江帆从身后抱住他,兴味昂然的瞧着他的脸“都糊了,我们家小毛太狠心了,不过你也是,你招他干什么呢?”
  江帆的声音里多少有那么点兴灾乐祸的意思,掏出手绢,给林明远擦了把脸,他没什么反映,眼神都直勾勾的,江帆把手绢在他眼前晃了两下:“傻了。”
  美人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,承受能力非同一般的差,他们往往是一张白纸,你给他涂上什么,他就会是什么颜色,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。
  江帆深吸了口气:“我告诉你啊……”
  他低下头,在林明远耳边念叨了几句,林明远眼珠子渐渐活动,左右转了两下,脸色变得鲜活起来:“真的?”
  “你骗你干什么?”江帆一脸的真诚“笨蛋,张小毛是你惹的起的?”他笑得细长的双眼皮窄了一窄“只有用这个办法,才能把他至于死地!”
  林明远半信半疑的看着他,他发现做妖和做人完全是两回事,至于做了很多年人的妖怪,这世上的人把他们称作人妖,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。

第7章

  张小毛家的公寓坐北朝南,正迎着大晌午的太阳,桌是桌床是床,看不出一点不寻常的地方。
  张小毛坐在桌前,微垂着眼皮,看自己的手指,好像上面带着八十克拉的大钻戒,目不转晴,份外的专注。至于为什么江帆会在公寓里做饭,而林明远会对着他挤眉弄眼,他好像一点也不知道,也并不关心。
  这个屋子原来住的是一男一女,后来变成了三个男人,再后来……后来,后来玻璃咣得一声巨响,冲进来一只巨型蝙蝠,立在桌子上,搔首弄姿的扭动了一会儿,见张小毛仍然目不转晴,而林明远仍然挤眉弄眼,它好像觉得挺没意思,白白浪费了它一番才情和兴致,把大翅一展,露出两片薄薄的羽翼。
  林明远终于抬起了头: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  江帆端着菜从屋里走出来,他见多识广,对这情形一点都不奇怪:“送信的。”
  “信在哪儿?”林明远莫名奇妙。
  江帆笑了笑:“心中有信,眼中有信,心中无信,则眼中无信。”
  林明远张大了嘴瞪了他半天:“你会不会讲人话?”
  那蝙蝠尖声打断他:“你们有完没完,人家举着手很累啊。”
  林明远眼前一黑:“原来说人话的在这里。”
  “小毛,这是你妈来的信。”
  “哦。”张小毛不为所动。
  江帆凝神看了一会儿:“你妈在拉斯维加斯赌博,好像认识了一个男人,小毛,你快有爸爸了。”
  “哦。”张小毛仍然雷打不动。
  “这男人是个美国人,跟你妈承诺可以给你弄到绿卡。”江帆看了张小毛一眼“恭喜你啊,听说美国的妖怪都比中国的大。”
  “是吗?”张小毛不咸不淡的反问了一句。
  “是啊。”江帆接着往下看“不过好像出了点问题,上个礼拜你妈和这个男人在他公寓里,因为到底该谁先用马桶吵起来了,你妈也真是的,她又不是真能用得着这个东西,吵什么吵啊,后来那个男人睡着了,你妈就在屋里一直哭,哭了一晚上。”江帆顿了一下“就把那个男人给淹死了。”他盯着那两片透明的翅膀,好像以他千年老妖的思维,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,他慢慢的把下巴收回来,总结了一句“所以说,你妈她老人家,现在正在美国坐监狱,希望你能过去救她。”
  张小毛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,那蝙蝠尖啸着“你妈你妈的”,就飞了出去。
  张小毛慢条丝理的把饭菜送进嘴里,林明远一开始以为他是心情不好,不敢打扰他,后来发现不是,他只是在吃,吃得很专心很专注,林明远忍不住开口:“我说,你妈让你去揪她呢,你还真能坐得住。“
  张小毛抬起头,一双眼睛了无生气,静静的注视了他一会儿,林明远只觉得一颗汗珠从额头上爬了下来:“算了,反正你们家的事儿,我不问还不行吗?“
  江帆笑着捏了他一把:“傻瓜小远远,有什么监狱能关得住妖怪他妈啊,你脑子也转转弯行不行?“
  林明远静坐了半天:“哦,也是啊——”
  下午没课,张小毛走进卧室里,一般他的课余时间是这么度过的,做作业——发呆——睡觉,或者是睡觉——发呆——做作业,如此循环,轮流不爽。至于说张小毛有什么爱好,以前江帆也曾问过他,他思考了十分钟,异常郑重的回答:“愣神儿吧——”
  江帆不得不同样郑重的提醒他:“发呆伙同愣神——其实是一回事。”
  “是这样啊。”张小毛好像也并没有为自己的孤落寡闻而感到羞愧。
  屋子被布置成粉红色,床也是娇艳的大粉,这是张小毛他妈,也就是张佳平的爱好,好在张小毛这人一向没什么存在感,所以看起来也并不显得不协调。
  张小毛在屋里站了一会儿,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,这人上半身赤裸,裤子拉链大敞四开,牛仔裤褪到了一半,露出白色的小内裤,及混圆的屁股。这人用绽蓝的凤眼看着张小毛,脸红红怯生生,眼看着他向粉红的大床走过来,这人又紧张又兴奋。
  张小毛虽然不知道林明远为什么会跑到他床上来,但这好像和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,他从枕头下面翻出一张卫生纸,擦了下手,找到垃圾桶,准确无误的丢在里面。
  林明远只觉得血气在胸口不停的翻涌,只差一点就要喷射而出了:“小毛——”
  “啊?”
  “我——我——我其实——”
  张小毛回过头,他看到林明远半张着“樱唇”,神色凄迷而忧伤,45度仰望着屋顶,一手抚摸自己的身体,一手向前探去,张小毛很平静的替他总结:“发情期。”
  林明远猛的喷出一口血:“你委婉一点好不好?”
  “叫春?”
  林明远抓狂:“叫春会比发狂委婉吗?”
  “你的要求还真多。”
  林明远无力的垂落下去,像一朵花儿般凋零:“被你打败了。”

第8章

  张小毛对这个男人没有任何想法,在他们的世界里,关于性别的界限其实并不是那么清楚,雌雄之间完全可以随意转换。但审美还是很一致的,林明远是个美人,这毋庸置疑,他的皮肤和眼睛都是很少见的色泽,即使变化也不可能伪装。
  然而很不幸的,张小毛似乎有点色盲,不论美丑精怪,人妖虫兽,在他眼里都具有国际大爱的精神,他对他们一视同仁,更确切的说来,是无视于瞳仁儿。
  林明远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,他很伤心,认为张小毛看不起他,他没有大脑,但身体是一流的,在色诱方面从来没有失败过,张小毛不过是个姿色平平的家伙,根本一文不值,林明远不知道他凭什么这么拽。
  没有大脑的美人一旦伤心起来,就会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,比如说——林明远从床上跳起来,声斯力竭的向张小毛扑了过去:“我要——强奸你——”
  张小毛不知道所有的强奸犯在做案之前,是不是都会这么大吼一声,假如说这能够实现,估计未遂案就会增加很多。
  张小毛没有回头,倒飞起来一脚,林明远只觉得肚子一阵剧痛,整个人已经倒飞出去,碰地撞到了墙上。
  张小毛望着窗外的风景,不知道为什么,就觉得今天的天特别的蓝,日光特别的亮。
  林明远在旁边抽抽答答的哭了半天,张小毛转过脸:“那不有江帆吗?你别烦我。”
  林明远一梗脖子:“我就喜欢你。”
  “干嘛喜欢我?”
  “要你管!”林明远说的理直气壮,好像张小毛是他的手或者脚趾,是他身体的一部分。
  张小毛也为这么强词夺理斩钉截铁的说法愣了一下:“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要我管?”
  “我喜欢你为什么就一定要你管。”
  张小毛觉得跟这家伙是夹缠不清的,他站起身,想往外走,林明远忽然扑上去抱住了他的大腿,把脸贴在他腿上蹭蹭蹭:“小毛——”
  “你有没有听江帆说过?”
  林明远仰起了头,看到张小毛漆黑的眼睛,波澜不兴:“什么?”
  “我一看到你们这种贱贱的表情——脚就会不由自主的——”
  “你…你干嘛……”
  “往下踩——”
  “啊!!!!”一声惨号划过了半空中。
  江帆课正讲到砼应用这一章,忽然耳朵微竖,好像听到些不寻常的动静,他嘴角不露痕迹的微勾了一下,多少露出些兴灾乐祸的意思,他比较奇怪的是,林明远这种生物,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,到底是怎么活这么久时间的呢?
  江帆收拾了课本,转到教学楼后面,见张小毛盘腿坐在长椅上,天地灵气,俯仰精华。江帆走过去,慢慢的单膝跪倒,他每次接触他的身体,都压抑不住的欲望,那是对于力量的向往,是崇拜,是不可比拟的热爱,他小心翼翼的解开他的衣服,在不触怒他的前提下,亲吻着他的乳尖,抚摸着他的皮肤,他呼吸越来越急促,几乎不能够自控,他抓住自己的性器,在他腿上轻轻的摩擦着,这种过程很危险,但不可否认的,有致命的吸引力。
  江帆从任何人身上,都不能够得到这种临界于死亡般的刺激,他不知道这算不算爱。他拉开张小毛的裤子拉链,把他的性器握在手里,抚弄了一会儿,趁他不注意,微舔着,含进了嘴里。张小毛的眼睛没有睁开,这说明还有时间,他抓紧吸吮着,用舌尖不住的挑逗他,他不为所动,像一尊神祇,气浮八荒。江帆把全身的解数都拿出来,这时终于觉得对方有松动的迹象,他把舌尖往下一压,紧紧裹住对方,精液泄到了嘴里,张小毛也微抬了眼帘。
  这一瞬间江帆全身一震,嘿嘿笑了两声,转身就跑。
  张小毛没吱声,看他跑的比兔子还快,慢慢的调转了视线。

第9章

  江帆跑了没多远,越想越不对劲儿,张小毛这人话不多,但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,恰恰相反,越咬人的狗越不爱叫,万一哪天他想起来了,心里不痛快,给他一下子,他这小腰小板的身子骨儿可受不了,江帆想明白了,转身往回走,忽然听到张小毛家方向的公寓那边有人惨叫,他不屑一顾,切了一声:“又跳楼,没新意。”
  说起来这年头,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,自杀都一个比一个没创意,除了喝药就是跳楼,好像除此之外,上吊割腕拧天然气罐都死不了似的,难怪社会上人们纷纷职责教育模式太僵化,扼杀了祖国花朵的想像力。
  江帆回到张小毛身边,小心翼翼的坐在长椅上,说实话,他多少是有那么点怕他,吭哧了半天:“那个——小毛,你也知道——我这个人吧,就是喜欢开玩笑——有时候吧,我做的事,其实没什么恶意,你看这就像老师和学生之间,我骂他们,并不代表着我是真的从心眼里恨他们——”
  张小毛扭过头,看了他一眼: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  “呃……林明远是我骗他去的。”
  张小毛没说话,也没看他,又把目光转向了远方。
  林明远心惊胆寒:“小毛……小毛……小毛……”
  “啊?”
  “你没生我气吧?”
  张小毛看着日光升起来的地方,淡淡的念了一句:“有热闹看了。”
  江帆听不明白,他跟张小毛呆了有一百多年了,说起来时间虽然不算太长,可他是有心透灵力的九尾仙狐,一般人心里头想什么,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,但对张小毛,他好像不管用什么办法,都不能窥视他的内心,这让江帆特别的郁闷。
  “有什么热闹?”
  张小毛没说话,他站起身,往前走了几步,他步子迈的挺奇怪,三左两右,然后又俯下身,捏了一把细土,放在耳朵旁边,仔细的听了听。
  江帆看到他一向没什么动静的脸上,渐渐露出了凝重的表情,江帆心里暗暗的诧异,这几百年了,也没看到过什么值得激动的人物,张小毛的脸是晴雨表,一直晴啊晴,都不知道多云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,这到底是要出什么事呢?
  林明远在床上躺了大半天,才勉强爬起来,他特别的委屈,特别的想哭,但屋里没有人,他哭也是白哭,眼泪这东西流出来,带有表演性,是给别人看的,何况他男子汉大丈夫,流血不流泪,就算有人看,他也不能哭。
  林明远哽咽了几声,穿好衣服,抹了把脸,从这个使他受尽了屈辱的房间走出去,他方向感一直都不太好,没找着门,直奔了窗户,吭都没吭一声就从十八楼上栽了下去。
  我们总是说聪明人和笨蛋有本质上的区别,这区别就是,聪明人总结错误,以避免下次再犯,而笨蛋会不停的为自己所犯的错误找借口。
  林明远抱怨着该死的建筑商为什么不把楼梯建在窗户下面,一边扶着腰,困难的想站起来,他努力了几次,都没有成功,这时候眼前递过来一只手,很小的手,明显是属于女人的,林明远紧紧攥住,终于是扶着墙站了起来。
  女孩子年纪不大,不到二十岁的样子,穿着短袖的小背心,在这种天气看起来有点冷,但她精神好的不得了,满脸的笑容:“林明远,我喜欢你,你当我男朋友吧。”
  林明远鼻子几乎仰到天上去:“切,女人,就是这么没有大脑的生物。”
  他转身想走,那女孩子在背后轻喊:“喂,你,要不答应我,我就把你的秘密到处散播。”
  林明远有点不自在,耸着肩,嘿嘿笑了两声:“我能有什么秘密呀?”
  女孩子转到他身前,用漆黑闪亮的大眼睛看着他,忽然间微微一笑:“你自己心里明白。明天下午五点,到我们家里去吃饭,地址我就不用说了,相信你一定能找得着。”
  她说完话,又回过头,向林明远挥了挥手:“人家最喜欢你了。”
  林明远下巴掉到胸口上:“死……死女人,我吃了你啊……别以为我不敢……”
  其实林明远就是不敢,短短几百年的生涯里,别的小妖多少都沾过点荤腥,林明远却兢兢业业的吃素吃素,这对于一个已经成形的妖怪来说,是非常值得羞愧的事情,所以林明远习惯性的,把“我吃了你啊”挂在嘴边上,这恰巧不巧的印证了江帆的理论,会咬人的狗,是绝对绝对不会叫的。

第10章

  张小毛没到别人家里做过客,这跟他的习性有关,他太不引人注目了,基本上他站在那里,人就是透明的,一团空气,你能明目张胆的忽略他,从他的身体直接过度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。
  陈丽丽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请,觉得特别纳闷,从正常的情况来分析,太容易达到的目的一定有什么阴谋,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张小毛一会儿,他脸上的表情很正常,这么正常的,反而让陈丽丽觉得,这件事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大劲儿:“我说,你怎么一叫就去呀?“
  张小毛看了她一眼:“是你叫我去的。“
  “那我叫你就去呀?“
  “你叫我为什么不去?”
  是啊,陈丽丽自己也在想,明明就是她要请人家的,人家答应了,她为什么倒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呢?事实证明,请客和钓女人是一样的道理,太容易请到的客人,和太轻易就被钓到手的女人,都一样的会让人觉得不值钱。
  陈丽丽的家在城市最东边,张小毛坐公共汽车过去,林明远跟在他身后,一脸欲求不满的东张西望:“怎么不打车?”
  张小毛淡淡的说:“我没拦着你。”
  “我是问你怎么不打车?”
  “我为什么要打车?”
  “因为我想坐啊。”
  “那你就打吧。”
  林明远抓狂:“我要打的起还问你干嘛?”
  “既然是你想坐为什么要我打?”
  两个人把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,从上车一直扯到下车,也没弄明白到底谁是谁非,林明远被他绕得脑袋疼,他脑筋本来不好用,这会儿更呈现出完全空白的状态,一眼望见陈丽丽的家,他倒吸一口冷气,眼珠子几乎掉下来,平时同学里,有穷的有富的,特别爱出风头的也不少见,陈丽丽却一直没什么名气,比张小毛的知名度高点有限,谁能想到他们家竟住在这么豪华的别墅里。
  林明远好一阵头晕目眩,想到陈丽丽是为了让他当她男朋友才请客的,本来沮丧的心情,就有那么点欢欣雀跃起来了。他用手肘顶了顶张小毛的肩膀:“你看看,人家住的这地方,跟你那鸟窝有法比吗?”
  张小毛却显得很平静:“没什么,八百年前你不是还住在山洞里吗?”
  林明远大大的翻了个白眼:“你太没出息了,懂不懂什么叫与时俱进哪?这都什么时代了,我能跟那时候相提并论吗?切,看不起你,咱们妖孽一族就是因为你这种人才发展不起来的。”
  张小毛没理他,妖怪和人一样,也有素质高低之分,林明远大概就是怎么点化也悟不了道的那种。佣人打开门,请他们进去,穿过庭院,迎面一间近三百坪的大客厅,中间摆了张桌子,陈丽丽高高兴兴的迎过来:“你们晚了啊,我等了你们好长时间了。”
  林明远往四周围看了看:“这是你们家的产业?看起来不错呀。”
  陈丽丽向他眨眨眼:“不是,是我哥赚下来的,没我什么份儿,我哥可能耐了。”
  林明远的热情明显降下来,陈丽丽其貌不扬,配张小毛还差不多,配他林明远——他轻咳了一声,对着大厅里的镜子拢了拢头发:“你有什么事儿吧,我可忙呢,你说是不是,小毛?”
  陈丽丽嘻笑了一声:“其实啊,我就是想请你们吃个饭,都准备好了,你们耽误一会儿也没事儿吧,反正回去也得吃对不对?”
  林明远下意识的看了看张小毛,见他没什么表示,也就跟着走进了饭厅。

第11章

  吃饭是件大事,在人生中的份量不亚于结婚生子,但张小毛向来不挑嘴,给什么就吃什么。厨师的手艺还不错,至少比张小毛的老娘要强多了,不过话又要说回来,比他妈手艺差的人,估计这世上也不是很多。
  陈丽丽笑迷迷的看他们把饭吃下去,脸上的表情渐渐的软化,越来越像白雪公主她后妈:“好吃吗?”
  林明远比较老实,有点纳闷的说:“好吃是好吃,不过这菜怎么吃起来有点麻啊?是麻辣口味?”他皱起眉头,自言自语“也不像啊。”
  “因为里面有麻药。”陈丽丽温柔的跟他解释,好像他是个小学生,什么也听不懂
  “啊?”林明远一呆。他的确听不懂“为什么要放麻药?”
  “因为我想迷倒你。”
  “哦。”林明远恍然大悟,果然头晕眼花,陈丽丽一个媚眼飞过来,他就被迷的魂飞魄散,一头扎到了桌子下面。陈丽丽又向张小毛抛了个媚眼,他却不为所动,低着头吃自己的饭。
  美女再好,总好不过衣食父母,张小毛别看不爱说不爱道的,心里头绝对有计较。
  陈丽丽看着他:“你倒是倒下去呀?”
  张小毛闷闷的说:“我还没吃饱。”
  陈丽丽有点慌了:“哥,你看这家伙怎么回事啊?”
  后面大门一开,走进来一个人,个子高挑,脸长得太秀气了,眼睛水汪汪的,总带着点要哭出来的意思,穿了一身白,连鞋子也是纯正的泡制白牛皮,像个带孝的女人。陈丽丽叫了一声哥,又看看张小毛,对他无论如何也不肯钻到桌子下面表示十万分的不理解。
  陈国胜摸了摸张小毛的头,他头发很软,舒舒服服的贴在头皮上,后花里的一层草皮似的,陈国胜在里面找到一个线头,轻轻拽了两下,张小毛雷打不动仍旧吃自己的饭,他一直是这么觉得的,不管什么事情,都不如吃饭更重要。陈国胜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本书,对比着书上图片仔细查看着,脸上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。
  “这个品种以前可从来没见过。”他低下头来,近到不足一公分的距离,死盯着张小毛的脸,好像他脸上会突然开出一朵花“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”
  陈国胜心里纳闷,他专门收购倒买妖怪,生意做了好多年了,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品种,他弯下腰去看林明远,很快就在书上找到了明确的记载,他对他没什么兴趣,猎妖和探险是一个道理,越能叫出名堂来的,往往越不值钱。
  陈丽丽有点不耐烦了:“哥,这个姓林的你给我留下啊,他长的好看,我还要他玩呢。”
  “你别闹。”陈国胜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张小毛身上,刷的从身后拿出一把放大镜,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的打量他“这成份也太离谱了。”
  他慢慢的直起身,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他,张小毛总算是把饭吃完了,拿旁的毛巾擦了把嘴,他抬起头,很平静的看向陈国胜:“你说什么?”
  陈国胜从放大镜里看到他走形放大的脸,本来一成不变的,非常缺乏可陈的表情,显得有点恐怖:“我说,你叫张小毛吧?”
  “是啊。”
  “你现在已经吃下了我专门针对妖兽一族配制的麻黄散,如果三天之内没有解药,就会全身麻痹七窍流血五毒俱发直至死亡,所以我要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——”
  张小毛安静的听着,好像他吃下去的不是什么至命的麻黄散,而是平时无聊用来占嘴的棒棒糖。
  陈国胜觉得不大是个滋味,这人倒底有没有危机意识:“我说,我不是骗你啊,别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,一会儿你就觉得不好受了……”
  “你想问什么?”
  “啊?”
  “刚才?”
  “啊。”陈国胜猛的想起来“我问你,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”
  这问题打老早林明远就问过,没新意,张小毛却没有不耐烦的意思,他一向都是老老实实安安静静诚诚恳恳的回答人家的:“我——不是东西。”
  陈国胜暗想,什么叫人同妖讲啊,这就是现实的例子。

  没有回贴,不活了``````

第12章

  “那好嘛,我就不跟你废话了。”陈国胜突然又从身后拿出一个记事本,他穿极紧身的衣裤,让人不得不奇怪那些东西到底是从哪儿出来的,就好像是机器猫的鼓鼓的小肚囊,能随时随地的予应予求,他翻了几下本子“有好几个人找我要货,你们这一型的最好卖了,不过你得让我标明货物类别啊,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,做生意有做生意的道德和规矩。我是绝对不会乱来的。”
  张小毛站起身,弯下腰去摆弄了一下林明远,他睡得很踏实,很香,把地板的当成了自己家里的床,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表示,张小毛拖起他,往前走了两步,陈国胜急了:“唉唉,你这……妖,你有没有廉耻啊,我请你过来吃饭,你抹抹嘴就走啊。”
  张小毛没回头,拖着林明远接着往前走,饭都吃完了,不走还干什么。
  陈国胜恼羞成怒,随手拿了盘子向他头上扣过去,张小毛木然的看了他一眼,陈国胜又抄起板登,桌子,花瓶,陈丽丽也跟着帮忙,拿茶杯,门板死命的砸他砸他,张小毛已经走到院子里,陈国胜眼看他就要出去了,又急又气,跑到楼上搬了衣橱,手榴蛋似的丢出去,把张小毛重重的拍在了下面。
  陈丽丽尖叫一声,她喜欢林明远,虽然明知道他只有一张脸可以看,但用来养着玩还是挺有面子的,怎么也没想到陈国胜出手会这么重:“你个死人,把他拍死了!”
  “不会吧。”陈国胜从楼上下来,迟疑的拨弄着衣橱,忽然间碰的一声响,结实的五层板上破了一个大洞,张小毛吃力的爬出来,拖着林明远,继续往前走。
  陈国胜目瞪口呆。妖怪他见得多了,从来没见过么彪悍的,这才叫不看不知道,世界真奇妙。陈国胜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门口处,脚步稳定而踏实,好像从来没有糟到过任何人的迫害,他打开门,忽然迎面撞过来一个人,手里拿着零零碎碎的一堆东西,来的正疾,两个人谁都没留意,猛的撞了个对头,那人手里的物件散开来,哗啦啦一片乱响,烟雾缭绕,张小毛轻轻打了个喷嚏,身子一软,就倒了下去。那人呆愣着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他弯下腰用手摆弄着张小毛:“喂喂,喂,你怎么了?”
  陈国胜大喜过望,几步跑过去,弯下腰揪住张小毛的头发,他眼睛紧闭着,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,他抬起头看向那个人,好像有那么点眼熟,但又记不起来了,他扑上去握住了那人的手:“同志,你太厉害了,到底是用什么办法降妖捉怪的?你一定要告诉我,我代表全国人民感谢你。”
  那人以为自己闯了大祸,哆哆嗦嗦应了一声:“我……我就在您这儿打杂的,我可不是故意的,是这家伙他自己撞上来的……”
  “打杂的?”陈国胜松开了他手“你刚才拿的什么?”
  那人想了想:“盘子?”
  “不是。”肯定不是盘子,这东西陈国胜用过了,好像没什么功效。
  “衣服架?”
  “也不是。”
  “那就只有胡椒粉了。”
  陈国胜眼睛一亮,他总算弄明白了——原来宇宙无敌天下第一前无古妖后无来者的张小毛同志,最怕的东西是竟然胡椒粉!
  陈国胜摸着下巴微笑起来。
  屋子里很黑,不大的地方,没有窗户,像一个密闭的火柴盒。周围空空如野,只看得见墙壁,手摸上去,有点冰凉凉的感觉。林明远醒过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,他往四下里摸了一圈,摸到一个奇怪的东西,软软的,好像都是肉,他抓住他猛摇了两下,对方没什么反应。林明远觉得有点闷热,全身发软,不自觉的就摸到了那人怀里,然后直奔目标,去解他的裤子。对方没说话,用脚踢开他,他再扑上去,他再踢,再扑,再踢,循环往复,变成了机械式的运动。张小毛用脚尖把他顶在墙上,他挣扎着,剥了壳的乌龟似的。
  麻黄素有亢奋神经的作用,市面上流传的冰毒就是以此为原料,估计对□也有激进效果,张小毛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替他解决这方面的问题。林明远靠着墙面,默默的流下了悲伤的眼泪。屋里只有他和张小毛,虽然说对方长得实在抱歉了点,但此时此景,也不容得他有其他的选择,他抓住他的脚颤抖着:“小毛……”

  回……回贴……多了好多,幸福中……快乐的写文……
  偶是好孩子……

第13章

  张小毛充耳不闻,他没有同情心,天底下笨蛋太多了,林明远是个中楚翘,即便是同情也同情不过来。他把身体整个的挂在他身上,林明远比张小毛高了大半个头,人就随着他的步子,像鼻涕虫一样的被他拖来拖去。他亢奋着,性器硬帮帮的顶着张小毛的屁股,但这样他都不敢硬来,林明远是欺软的怕硬的的典型。
  张小毛在寻找出去的可能性,阵国胜抓到了他的把柄,把胡椒面密密麻麻的撒了一层,张小毛其实倒不是怕这些东西,他过敏,有严重的鼻子方面的炎症。胡椒面对他来说实在是刺激了一点。
  林明远像春天发情的小猫,在他耳边不住的哀号着,他虽然是个黑发雪肤的美人,但身材未免高大了点,说什么也不适合做出这么娇柔的姿态。张小毛被他缠得过不去,只好扯下他的裤子,他立刻贴了上去,紧紧的粘在对方身上。张小毛捏起他细长的性器揪了两下,弹性很好,可以跟橡皮筋媲美。林明远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色,示意张小毛继续。
  张小毛向来有成人之美的优点,果然就着他很舒服的姿势,把他的性器扯了半米长,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式小花扣。他欣赏着自己的手工艺品,然后抬起头来,跟林明远的目光碰了个正着。
  后者正呆呆的看着自己奇型怪状的小鸡鸡,又看了看张小毛,脸上突然就落下两行清泪。
  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因为,他还没有碰到真正值得伤心的事情。
  江帆在张小毛两室一厅的公寓里左等右等,怎么等也见不着这两个人的影子,眼看都两天一夜过去了,他又找了几个学生问下情况,都说没看见。江帆心里发慌,最近他们的妖身安全越来越没保证了,很多的妖怪莫名奇妙的就不见了踪迹,张小毛虽然法术比较厉害,但跟人比起来,那还是一天一地,江帆坚信天底下最坏的东西就是人,至于妖魔鬼怪什么的,大多都一根筋,能吃饱喝足就万事大吉了,没其他多余的要求。
  江帆又等了一天,到了晚上,实在沉不住气了,他好色成狂,只要长得稍微有点模样的,男女老少一概不放过,所以法力低的不像话,他运气做法上窜下跳,折腾了好大一气功夫,才把寄居在屋里的家仙叫出来,小家伙在地上转了两圈,嗅着气味:“东边东边,陈丽丽陈丽丽。”
  江帆恍然大悟,趁着天黑,急急忙忙的往陈丽丽家赶过去,夜里两点多钟,也没什么留意他,他跑得飞快,从楼顶上一掠而过。陈丽丽家是一幢三层的别墅,前后两个大院,后面还有套间。他站在墙上,往四周围都看了看,没发现什么迹像,他心里正纳闷,忽然脚底下一麻,整个人就跳了起来,半空中没有落脚的地方,听到下面有人哈哈大笑,等他回过神,就已经被一张大网牢牢的罩在了里面。
  江帆知道中了人家的计,气极败坏,用尽力气挣扎了两下,一股强大的电流从网上传过来,滋拉一声巨响,他全身汗毛倒竖,立刻被烤成了女孩子卧室里的毛绒玩具。
  灯光忽然大亮,他睁不开眼,半眯缝着,见一个人白衣白裤,修长合体,尤其两条腿,笔直而优美,夹紧了一定会销魂之极。江帆眼巴巴的看着他走过来,一边嫉妒他穿得如风骚,一边又羡艳着人家绝妙的身材。
  陈国胜哼了一声,用文明棍捅了捅他的屁股,妖怪就是妖怪,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,除了吃就想着睡:“狐狸吧,大老远就闻着一股子骚气,这种的最不值钱,只能训练出来当性奴。”
  他声音轻蔑,江帆觉得太没面子了,就算狐狸精是比较常见了点,也不能当面就说人家不值钱吧,这跟直接骂他贱有什么不一样。江帆耸了耸肩,张小毛又能卖几个钱,凭什么就说他贱来着。

第14章

  这一说陈国胜倒想起来了,张小毛到现在身世未明,问江帆可能会有点收获,他转过身,狠捅了江帆一下:“死狐狸,我问你,那个姓张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?你给我老实说,不然当心我扒你的皮给丽丽当大衣。”
  江帆乐了,这可奇怪了:“你问我事儿,口气还这么凶,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不耻下问哪,要是不懂,江老师我可以教教你。”
  陈国胜气得满脸通红,他本来是个小白脸,白的过了头,像市面上卖的缺碱的馒头,怒火一攻心,这脸血气全涌上来了,让人瞅着特别的好笑:“骚狐狸,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着!”
  江帆耸耸肩,人都落你手里了,当然是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呗。
  “那我再问你一遍,张小毛到底是什么?”
  江帆无辜的仰望着天空,陈国胜凭什么就认为他一定会知道呢,难道他脸上写着万事通:“我要说……”他顿了一顿。
  陈国胜立刻竖起耳朵,他一直怀疑张小毛是什么珍奇品种,但下不了决心,就好像当年的和氏璧,明明摆在跟前,偏你就不知道它是个什么。
  江帆嘿嘿一笑,看陈国胜慢慢的凑过来,他压低了声音:“我要说……”
  “什么?”
  江帆迅速的像炒豆子一样的爆出来:“他是你爸爸你信不信?”
  陈国胜瞅了他半天,微微的笑了:“你有种。”他微吸了一口气“我喜欢有种的家伙。尤其是你这样的,又贱又硬,真是好苗子。”
  陈国胜的爸爸一直是他心里的最深刻的痛,人家都有,偏他就没有,说起来虽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,可当个摆设,掩人耳目,总还是具备些心理安慰的效果,江帆别的不提,专捡着他不想听的说,他越寻思越生气,手里的文明棍往前一递,狠狠戳在了江帆的眼珠子上,他惨叫一声,一手捂住脸,陈国胜观赏着他痛苦的样子,嘿嘿笑起来。
  不知道什么缘故,陈国胜总觉得,一个人疼痛难忍的表情,怎么也比高兴起来好看,他不无得意的思忖着,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变态吧。陈国胜因为肯定了自己的的确确是个变态而兴奋不已,他把棍子往旁边一挑,又捅上了江帆旁边的眼珠子。
  张小毛在小黑屋里找不到出口,但这也不成什么问题,主要是林明远太烦人了,他死死挂在张小毛身上,像一只发情的野猫,他的眼晴温润而且缠绵,充满了水分,打了结的小jj花儿一样的在空气中绽放着,分泌出甜美的花蜜,这些奇怪的东西都被蹭上了张小毛的衣服,他低下头,目不转晴的看了一会儿,林明远就笑了,他已经被麻黄素折磨的神智不清,笑起来的样子出奇的□。
  张小毛揪着他的衣领扔到角落里,他又坚强的爬回来,一手举向半空中,让人想起美国时代广场的自由女神像。
  张小毛终于被他的百折不挠所折服了,手放在他可爱的小jj上,胡乱蹂躏了两下,他激动中发出哦哦哦的怪声,蝴蝶结被一冲而开,变得笔直绷紧。张小毛一边替他解决生理问题,一边四下里观望着。林明远幸福的倚在他身上,□喷薄而出,张小毛没注意,握了一手,林明远用一种充满了爱意的眼光凝视着他,他微微打了个寒战,手底下没根,稍一用力,林明远的惨叫声就传出去老远。
  这时候张小毛好像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,他微竖起耳朵,慢慢的站起了身。
  妖魔一族幼时的能力非常弱小,所以有一自我保护的本能,长成之后将会自动封闭,然而一旦有一天解开了禁咒,就会演化成不可收拾的局面。张小毛感觉到了不祥的气氛,本来是密闭的空间,突然间有一些凉风掠过,冷冷的附在脸上。他伸出手,在半空中略微停留了一下,果然天咒已经有被冲破的迹象,他从前几天就预感到会有大事件发生,所以接受了陈丽丽的邀请,却没有想到,千算万算,事情的起由竟然是自己。
  林明远仍然没有满足,不死心的抱着他的大腿,张小毛正往前走,不小心踩了他一脚,他几乎哭出来,却突然听到一声惊雷炸响,飓风席卷过来,仿佛是一团密密麻麻的黑蜂,有形有影,他呆呆的看着,冒出了一身冷汗,药劲也终于过去了有八九分。
  这时候屋顶被惊雷洞开,张小毛一跃而出,往大院方向赶过去。
  林明远看那风巢越逼越近,吓得哆嗦成一团。他没什么本事,只知道只要靠着张小毛,肯定就安全,急急忙忙的提上裤子,跟着张小毛跑跑向了大院。

第15章

  别墅的院子是前后两间,后面有游泳池,旁边就是花团锦簇的温室,江帆是从花房的墙后面跳进来的。陈国胜在四周围张了网子,就把他抓了个正着。让人觉得有点奇怪的是,妖魔一族在世上招摇了那么长时间,不知道是为什么,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缺心眼,江帆算个比较聪明的,不管怎么说,至少是比林明远要强多了。
  张小毛赶到了跟前,诺大的别墅已经变成了一团的漆黑,从远处看过去,像巧克力筑成的城堡,上面燃烧着一簇簇情人火焰。天空是奇异的淡绿色,日头看不见,被完全的蒙在了鼓里,云朵大片大片的盖在头顶上,好像是一个个小小的蘑菇群,但又压的特别的低,有无限的生命力,随时可以扑下来。花房被压成了干扁的菜叶子,周围散落了一地的花瓣,淡红色,乍眼看过去,有似鲜血。张小毛顺着痕迹一路找过去,见半塌的墙后面,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,像平时家里用来扫灰的掸子一样摇来晃去。
  张小毛也是头一次看见传说中的九尾狐狸,只觉得跟平常的狐狸也没有什么不一样,就是尾巴花稍了点儿。他过去想拽住它,它勃然大怒,发疯似的向他冲过来。张小毛刚想用惊雷咒劈它个魂不守舍,却发现他眼眶是空的,往外渗着血。他稍微一楞,就被江帆踩倒在地上。
  林明远被这个巨大的玩具吓坏了,躲在不远处怯生生的不敢出来。张小毛一手托住狐狸的脚,和它几乎疯狂的力量对抗着。林明远一看有机可乘,扑上去揪住了它的大尾巴。那狐狸猛的转过头,一口咬住他的脑袋,林明远在它嘴里连声惨叫。
  张小毛一手拈了气光流风,搭在弦上,集天地精气,一箭射向了江帆。它身子稍微摇晃了两下,慢慢的委顿下去。元气一伤,身体好像也缩水了似的。林明远急忙甩脱了它,擦了擦脸上的口水:“丫丫呸,口臭还乱咬人。”
  张小毛往四周看了看,发现陈丽丽正爬在墙根底下瑟瑟发抖,就问她:“你哥呢?”
  陈丽丽怯生生的看着他:“在``````在``````”
  张小毛顺着她眼光望过去,视线落在江帆身上:“在他肚子里?”
  陈丽丽拼命的点了两下头。
  林明远忍不住哈哈大笑:“死狐狸,还什么都吃,也不怕闹肚子。”
  张小毛看了他一眼,也不见怎么严厉,他却立刻禁声,讷讷的说不出话来。
  张小毛倒提了江帆。用尾巴打了个结,系在院子里的竹竿上。吃下去的东西,要按常理来说,那是吐不出来的,但九尾狐修仙,一般是走道家一派,吃人要遭天谴,所以是必须得想办法。
  张小毛从它身上揪了几根毛,黄澄澄的,色泽非常漂亮。它吱的乱叫了几声。无力的抬起头,也不知道该往哪看。张小毛捏开它的嘴,往嗓子眼里轻轻的骚动,越探越深,趁它正往外呕,手伸进去,正好抓住一个人的脑袋,用了点力气,往外一拽,就把陈国胜给弄出来了。胃液泡得这家伙样子有点惨,张小毛随手丢在地上,陈丽丽忙不迭的扑上去,手搁在鼻子上,试了下鼻息,突然放声大哭。张小毛知道他也够呛活得了了,不过只要没吃下去,那死了没什么太大的关系。他抗起江帆,正想走,却被陈丽丽一把揪住:“你还我哥哥。”
  张小毛面不改色:“已经还给你了。”
  “他死了。”
  “那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  “你这妖怪,我跟你拼了!”陈丽丽张牙舞爪的扑上来,张小毛很平静的看着她,还没等扑到近前,忽然被什么东西阻隔,她就像夏天里被挡在窗外的飞蛾一样上窜下跳着。
  林明远想起她干的那些事儿,心里就有点幸灾乐祸:“这女人真好玩。”
  张小毛淡淡的说:“那你拿去玩吧。”
  林明远吓了一跳:“不要吧。”
  他跟着张小毛走了老远,回头一看,见陈丽丽还有哪儿手舞足蹈,不知怎么的心里一软:“要不,你救救陈国胜?怪可怜的。”
  张小毛瞅了他一会儿,没说话,林明远被他瞅得脸直发红,怎么看都有点含情脉脉的意思,一手捂住嘴,嘻的笑了一声:“你看人家干嘛?”
  张小毛千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如同冰河开化,露出了奇怪的表情。
  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的话,那可能是因为——有点恶心。
  不过林明远是没有这种自觉的,他自恋成狂,认为自己天下第一帅,只要别人看他,那肯定是被他的美色所吸引,林明远暗暗的寻思着,张小毛这么厉害,要是能把他勾引到手的话,在人前一定会很有面子,他越想越觉得兴奋,就好像张小毛已经是在他手里,随他调遣了似的,但一转头,却看见趴在张小毛肩上的江帆,那条绒绒的大尾巴,随着张小毛的步伐来回晃动,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。

第16章

  几个人回到公寓里,张小毛拿了纱布和绷带,给江帆把眼睛裹上,他显得没什么精神,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。林明远看他油滑水亮的皮毛,心里头羡慕的不得了。林明远打小就喜欢毛绒绒的东西,觉得人家穿的毛皮大衣什么的,实在是太好看了,不过他穷,买不起,所有带毛的,不管是阴毛还是张小毛,好像都是挺贵重的物品,让人不敢染指。他伸出手,摸了江帆几下,还没等过够了隐,江帆一回头,就把他的手指狠狠的咬住了。林明远惨叫,拼命的去掰江帆的嘴,但他好像是打定了主义,他残废了,也不能让林明远好受,死咬着就不松口。林明远急了,往厨房那边狂喊:“张小毛,这家伙疯了,他咬我……救命啊……”
  张小毛正寻思着要做什么饭,他以前没干过这活儿,向来都是他妈或者江帆干,看起来简单的不得了,就好像变法术似术的,想要什么有什么。所以张小毛从来都没有把做饭当成一回事,可自己动起手来,好像抓哪都不对劲,他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声:“咬住了?好啊……”
  林明远手疼的要命,几乎哭出来:“好什么好啊,我要死啦……”
  张小毛从卧室里穿过,见林明远标致的小脸满是泪水,但他没有同情心,视而不见:“他咬你,那是饿了,你就让他咬吧。” 几个人回到公寓里,张小毛拿了纱布和绷带,给江帆把眼睛裹上,他显得没什么精神,整
  林明远眼前一黑:“小毛,这是我的手指啊,又不是胡萝卜……”
  张小毛并不觉得他的手会比胡萝卜贵重,林明远越叫越凄惨,他走过去,手里拿着王麻子菜刀,随手一切,林明远的手指就落到了江帆嘴里,他咋吧了几下嘴,咀嚼着,毫不客气的咽了下去。林明远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,好像恐怖片常用的片头,一时间悲从中来,放声大哭。
  张小毛终于想到了还是鱼香肉丝比较好,他对菜没什么挑剔,但江帆好像喜欢,对胡萝卜有莫名的执念。他点着了火,把油倒进去,又放进肉丝和萝卜。香味从厨房里传出来,弥漫了整个屋子,林明远越呆越觉得伤心,他又没招谁也没惹谁的,平白无故的让江帆这只死骚狐狸盯上,又被张小毛欺负,好不容易决定放下心来跟他们和平相处,可这两个人却又联合起来不拿他当人(本来就不是个人)。林明远知道自己是有点笨,但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,当妖怪的,要这么聪明有什么用啊,他捧着自己的手默默的流下了眼泪。
  张小毛对做饭没有任何概念,把所有可以看到的,可以用的,或者说是看上去可以用的,全部扔进了锅里,轰然一声巨响,头顶上冒起了蘑菇云,他往上看了看,好像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,又把菜往里面一扔,然后迅速的闪开身,果然不出所料,菜和调料发生了罕见的化学反应,那锅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,炸到了半空中,扭了几个小花,然后像西路花雨似的纷纷落下来。
  这么大的响动终于惊动了两个自哀自怜的伤残人员,不约而同的朝着这个方向张望,张小毛走出来,面不改色,林明远结结巴巴的向他举起自己的手:“我……我好惨……”
  张小毛淡淡的说:“有我惨?”
  林明远呆了呆:“你哪惨了?”
  张小毛没理他,转过身去找伤药,林明远一看就吓了一跳,他后脑勺已经被炸开。林明远心理终于得了些平衡,这下倒好,一屋子妖怪,是没有一个完整的了。林明远去帮他把头皮合上:“没事吧?”
  “没事,过两天就长上了。”
  林明远也知道这种伤在张小毛来说算不了什么,可看着还是挺疼的,他用伤手摸了摸他,蓝色的小血花蹭到他头发上,像是麻布上的一个个小彩色的小窝。张小毛看了他一眼,林明远有点不好意思,讪讪的把手拿开了。张小毛找了两个胡萝卜,放在他手上,觉得还挺合适,用力一按,林明远哀号了一声,全身直打哆嗦,眼泪立刻又冒出来:“你干什么呀。”
  “治手啊。”
  林明远定下神来,把自己的手来回瞧了瞧,胡萝卜安在手上有点怪异,但怎么也比光秃秃的是强:“那个……长点了……”
  “手指长了好看。”
  林明远莫名的一阵欣喜:“你说我好看?”
  张小毛不说话,跟白痴,从一般意义上来讲,是没有共同语言的。

第17章

  林明远以为他是默认了,喜滋滋的捧着手,忽然就觉得胡萝卜也没什么不好,维生素充分,香脆甜五味俱全,咬起来嘎嘣嘎嘣的,又比肉和骨头省力气。他拿了把小刀蹲到角落里细细的修剪手指,削成比较好用的铅笔状。
  张小毛饭没做成,又炸毁了厨房,好像也没有任反思的意思,他播通电话,叫人送了外卖过来。江帆眼睛看不见,张小毛用勺子盛了面条,一口口的喂他。江帆是肉食动物,但几百年来的沾染了人类的习气,所以人们害怕妖怪和外星人什么的完全没道理,不管什么生物,只要到了地球上,都无一例外的会被同化。江帆有点困难的咽下面条,嘴上沾了东西,用前爪去抓,张小毛拦住他,拿旁边的毛巾给他擦了擦嘴。
  林明远呆呆的在墙角里看着,他一直觉得张小毛这妖有毛病,脸像冰块,完全没表情,而且狠起来真不是一般的狠,他挺怕的,但有时候没别的选择,只有他最可亲,渐渐的就软化了,可是这样看张小毛,他也不是完全冷血冷肺,他对江帆多好啊。林明远心里一阵发酸,把胡萝卜放进嘴里,轻轻的吮着。
  张小毛收了碗筷,林明远一看这架式,心里就有点不自在,等了好半天,见张小毛一点叫他的意思都没有,才问出声:“那个……我的饭呢?”
  张小毛好像没听见,正往屋里收拾东西,林明远又问了一遍:“小……小毛……我的饭……我饿……”
  张小毛回过头看了他一眼,语气平淡的让人觉得他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:“忘订你的了。”
  林明远捂住嘴,不能承受这样剧烈的打击,他长长的睫毛下面泛起了泪花,眼看就要夺眶而出了:“为……为什么?”
  张小毛没回答,他又不是小孩子了,自己还不能照顾自己。再说张小毛对家里突然多出来的这几口人也抱着一种保留的心态,江帆是受了伤,没别的办法,林明远又是为什么跑到这屋里来的呢?
  张小毛走进半残的厨房里,把东西都洗干净了。林明远望着他的背影,他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和妖和魔和怪都见过了,可只有张小毛会这样对他……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,手下的小剪刀一用力,萝卜切的太多了,手指变成了半残的梅花状。他举着手去扒张小毛:“我也是残疾人,你看,你不能厚此薄彼对不对?”
  张小毛推开他:“你别胡闹,江帆不一样。”
  “他有什么不一样,不就是只狐狸吗?”
  张小毛不想跟他多说,狐狸精在妖族的地位的确是不高,因为太常见了,物一向是以稀为贵,但张小毛已经熟悉了他,或许还有其他的一些原因。他能容忍他做一些出格的事情,甚至说,可以为他做些什么,这在张小毛来讲,已经是非常非常离奇的状况了。林明远不能理解这个,他脑子里只有好和不好,不太好或者不太坏,处于边缘地带的灰色的东西,那些稍微复杂了一点的,就会变成一团不可理喻的浆糊。他猛抓着自己的头,以此来表示痛苦的心情,他是个美人,哭起来也是西子捧心状,但他面对的人是张小毛,这三个字好像代表着,就算他在他面前死了,也仍然是一堆不值一文的浆糊。
  林明远肚子里饿,一边哭一边走出门,去找吃的,张小毛没拦着他,事实上,他根本就没注意他是出去了。对张小毛来讲,这世上只有两件事值得他操心,一件是张佳平,一件是江帆,至于其他的,垃圾或者宝石,还是别的什么东西,在他眼里都没有任何区别。
  林明远走在大街上,他这么多年来没经历过这种痛苦,心里很难过,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,这样的情绪对他来说太陌生了,也有点过于复杂,他是个单细胞的生物,适合吃喝玩乐肉体关系,但凡沾染了感情的,有一个熟悉他的妖精曾经说过:你这一生里,只能被人爱,而不能去爱人。
  林明远即没有被人爱过,也从来没有爱过人,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,就像百年一度的天谴,完全是劫数。